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拟曲序（第1页）

《拟曲》序

《拟曲》一卷，法人须华百撰。拟曲始出希腊。古者春初，蒲陶既登，国人乃设四祭，以答酒神之休，假服行道，人身羊足，象神侍从，赓歌以娱神，称神愉之曲。又有奉势之士，冠薜萝而涂糟粕，刻木象势，持着竿头，以祈孳生，狂歌乱舞相谐笑。后世文史家，谓即曲之由昉。

悲曲者，谊言羊歌。谐曲者，村讴也。贤首诗论曰，悲曲起于神弦，谐曲出于奉势；悲以法善，谐以象恶。谐曲枝生，别为拟曲，微风逸旨，不违故常，而篇章简短，不可以入伎乐，敷写凡物，比陈庸事，辞致蕴藉，文华竞爽，已乃渐归美化，比迹醇诗。古有胜悦氏，以谐曲大师兼善其术；次有澄志，始专一为之；路师氏生战国时，世称最胜，著书尽佚，二十年前断简始出，仅存七章；神择以田园诗名世，集中亦著录一二：希腊拟曲，盖尽于此。

须华百去古二千馀载，绍续绝调，造作是书，前人载记，比类丽辞，不越耳目之表，故物无遁。后文教殊方，化感既隔，而欲追附其志，自非神思独运，艺境偏至者，无能为矣。其书二十一篇，凡所图写，则风土物色，民生恒思，逸代文明，神事幽閟，靡不具备。思理所聚，神与古会，有如埴小土偶，形皆奇觚，可以昭见上世文物之遗；而年代逴远，复杀其色泽，奄其光芒，但馀古香，幽仄可卖。相其文质，飘然若虚，更非人间笑啼之事，亦如光中薄景，月下空华，具诸幻美；或如白云无形，飘泊大空，浩无定止，自然而至，不以拟象为□。

须氏之说曰，艺文之道，与凡辞背驰，所主在一人，所希在独至。内景所集，至文自呈；真宰弗存，华辞愈翳。文章所发，性灵寄之，一旦情迁，更欲损益，不可得也。故《拟曲》一书，终于奇零，与古德遗篇，同其断缺。须氏虽尚存，虑未必赓作，译而保之，以存其艺术之一境。虽心挹古芳，而时见新愁。牧神既殂，灵山永寂，游心太古，闻呼者猗伟之声，忻乐未央，惆怅莫掩。后之览者，将同斯感焉。

*刊一九一二年二月《越社丛刊》第一集，署名周作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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